【胜出】逃离荒野
*给 @三初海 的g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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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爆豪胜己下楼的时候绿谷出久已经准备好开门营业了，他想不通绿谷出久为什么总是比他醒得早，像防贼一样蹑手蹑脚地不发出一点声响。他总是站在吧台后面，用干燥的抹布一遍一遍擦着桌子，或者对着刮花的玻璃窗观察酒杯是否干净，活像一个洁癖。
他当然知道绿谷出久没有洁癖，洁癖在这里是生活不了的，黄沙漫天马蹄肆意，醉醺醺的壮汉会东倒西歪地吐在吱呀呀的地板上，黏液流进地板缝。这里最常见的东西——酒，也是不干净的，黄澄澄的液体里飘着黑色的褐色的说不清什么东西，像颗受了精的鸡卵。
他到厨房转了一圈，水池旁边放着一块缺了一角的黑面包，上面印着一个坚强的牙印。爆豪胜己把自己唇舌填了上去，三两口翻着白眼网下吞。黑面包是隔夜的，硬得像块石头，难怪绿谷出久吃了一口就不吃了。爆豪胜己回头看了眼厨房门口，连只耗子都没有，然后迅速揭开旁边的酒桶盖子，用木杯舀了一大口，一饮而尽。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爆豪胜己吓了一跳，掐着喉咙拼命咳嗽，绿谷出久看戏一样倚着门口，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怒意。
“小胜你怎么又偷喝啤酒。”
句式是疑问句，语气却是陈述句。
“你他妈坑我！”爆豪胜己从无休止的喉部痉挛中缓了过来，“放这种石头一样的早餐却不给水，老子不喝啤酒喝什么！”
“那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你没看见我咬了一口吗？”绿谷出久抬了抬下巴，“那才是给你的。”
一块柔软的煎蛋躺在盘子里，还有两片面包和一杯清水。
“少自以为是了！这种东西只有光着屁股的小鬼才会喜欢！”
绿谷出久很想说小胜你在我眼里做的事情和光着屁股哭闹的小鬼没有任何区别，但他没有说出口。爆豪胜己的目光寸步不离他的眼睛，有股要烧穿绿谷出久森林般的瞳孔的感觉，他拿着杯子向桶里一挖，湿淋淋的手臂像是涂了一层粘稠的蜂蜜，末端举着一杯酒。
酒液有点浑浊，也不知道是那个年月的陈酿在杯子里晃啊晃，宛如老年人不甚澄明的双眸，少年的下颚和脖颈狠狠地打开九十度角，就像在喝毒药。喝完他学着平常在酒馆里看到的大叔们一样重重把杯底敲在木桌上，“咣”的一声。巨大的沉闷的声响大部分被桌面吸收，剩下一部分反弹回来刺戳着他的神经，在他红白分明的眼球上晕染出一条条红丝。
他倚着桌子喘了两口粗气，梗了一下喉咙，终于直起身，把杯子随手扔进水池。
“光明正大！”
爆豪胜己甩下他，踹门而出。
他本以为这样做会让绿谷出久觉得他已经足够成熟了，而绿谷出久只是瞪着他那又圆又亮的眼睛，像彩排过千八百遍的摆出关心的表情，一副想说教又犹豫的鬼样子来恶心人。想起刚才丢人的一幕爆豪胜己不禁怒从中来，一脚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准确无误的将它送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
02
厄西尼亚城位于国家的最东面，出了绿谷出久的小酒馆沿着小路走个几公里就能看到国界线，两个国家被一串铁丝网随随便便的分隔开。想要越境，这里是必经之路，也是最简便的路，简便到即便是孩子，只要身手够灵活，踩着几块事先掏好的洞也能轻易翻过去。
爆豪胜己几乎每天都会来这边转一转，目的昭然可揭，当然是想去对面过快活生活。然而戒备森严到连鸟都飞不过去，转悠几天之后暂时在附近的酒馆找了个零工，一边找个落脚的地方一边想办法。
他比任何人都头脑清醒，这里绝不是孩子的温床，每多待一天都在危险都在增加。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酒馆老板的头上，企图老板想个办法帮他蒙混过去。但任何带了脑子和眼睛，能独立思考的人在观察完绿谷出久之后都绝不会贸然提出这种请求。他能和颜悦色的穿梭在让人心惊胆寒的亡命徒中间，也能油嘴滑舌的和来访的检查卫兵打交道。有人说他精明，但他却算不明白酒馆的收入和支出，有人说他懦弱，但他却敢在各路牛仔在此火并之时愤然站出，将他们一并赶出酒馆。
说到底绿谷出久也不过是个酒馆的小老板，他不在乎挣多少，也不在乎和谁交朋友，只要能保他的酒馆平安就行。
一年前爆豪胜己一路流浪，最终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撞到了这里，遇见了上帝一般的绿谷出久，但他始终对绿谷提不起好感。
就算有好感能怎样，对方不肯放弃自己的“产业”，而自己又决计不会留在此处。偷渡是大罪，绿谷出久要是知道他怀着这样的心思一定会把他轰出去，绝不留情。他早就看透了这个表面和善的“大人”，就像所有的大人一样，他能干的和他敢干的像他那双祖母绿般的双眼深不见底，所有坏水都被他一并收进猫一般机警的脑子里。
他和废久刚才也算是吵架了，废久的态度一向让他恼火，可他又无处可去，在找到新的出路之前他必须要留在这里，他既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前路。
从身后传来一阵吵嚷声，是从酒馆那边过来的。爆豪胜己回头望去，发现那边的人正在四顾打探，吓得他连忙蹲下，只能远远看见一从深绿色的毛发一人高的草叶顶起，前方还有几顶趾高气扬的军帽。没过多久军帽纷纷离开，绿毛向下沉了沉，淹没在爆豪胜己面前的草丛中。
那群该死的军官又来了。
化成灰爆豪胜己也认得他们丑恶的嘴脸，他为何会流落此处，又为何每天藏头露面，皆是拜他们所赐。
等他们走远爆豪胜己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废久肯定是看见他了，要不然不能笑的那么蠢还向他挥手，就好像刚才无事发生过一样，他当然轻松了，有安身立命的地方，还有快乐的源泉作陪，真是潇洒。
他径直走了进去，想着废久这次总该生气了吧，余光一瞥发现对面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讨厌样子。人们或粗鲁或疯狂的喝酒，聊天，说着母亲听到会捂住孩子耳朵的脏话，随意地把烟头丢在地上而不是放进烟灰缸。啤酒像死鱼一般翻着泡沫，皮鞋声大的像恶魔用叉子敲击地面。爆豪胜己从不承认他生活在这里，就像他从不承认自己正在接受绿谷出久的收留。
也许这个地方百无聊赖，唯有酒精可以解闷。
03
夜晚的厄西尼亚城热闹非凡，荒诞的快乐和虚伪的繁华简直要压垮人们的承受范围，甚至都流到了这里来。
爆豪胜己在一声声客人的呼唤声中不情愿的穿梭游走。前几次绿谷出久还会惊讶于他超人的记忆力，这么多纷乱复杂的订单只需要脑子就够了，完全不需要纸笔的帮助。被夸奖的小男孩不屑一顾，他的身高几乎快赶上了绿谷出久，因此他毫不费力的敲了敲对方的脑壳。
那群恼人的军官们又来了。
爆豪胜己总不见得冲上去和他们对峙，他虽然看上去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有一条没用多少的生命条。但他真的很想站在为首的人面前，在对方挑衅的用眼光斜睨他的时候一拳打断他的鼻梁。参透了小男孩性格的绿谷出久自然早早地迎了上去，竭尽所能的不让他们进到屋里来。
那群人也不在乎，他们也讨厌里面表情臭烘烘的孩子，臭的就像牛仔佬脱下来的皮靴。
没人管他他乐得清闲，待在平常废久常做的吧台后面，学着他的样子擦那些酒杯，没擦几个他就觉得无聊了，正巧旁边放着一本书，爆豪胜己不识字，从头翻到尾没看到一张插图，便把书一扔，索性托着腮看他们欢闹，没想到绿谷出久和那群军官在外聊了大半天，直到宾客散尽他才一瘸一拐地回来，身上还带着好几处伤口。
“不碍事，不碍事。”
绿谷出久扶着店里东倒西歪的桌子，连连喘了几口粗气。爆豪胜己用接啤酒的玻璃杯给他端过来一碗水，他咽了几口，还觉得喉咙发紧
他本以为爆豪胜己至少会手误无措地关心他，没想到爆豪胜己只是盯着他，然后皱了皱眉头，把药箱搁在他的面前，态度不言而喻：你自己处理。
伤员拿着药箱微微发愣，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但是眼前的人确实抛下了他。他走到房间另一边把那些粗鲁的客人弄倒的桌椅摆正，将沾满他们唾液的酒杯收起放在水池里。擦桌子时候的狠劲让人觉得他更像是在为了屠杀猪仔而磨刀，鲜明凸起的骨骼衬着青筋，青筋又从手背肆无忌惮的蔓延到均匀结实的小臂，肌肉崩得紧紧地，又随着骨骼有节奏的向前推去再拉回......忽而他转过头来，拧着眉梢，用一双鸽子血般鲜红的明眸瞪着他，吓得绿谷出久不敢怠慢，赶紧打开药箱处理伤口。
“小胜。”
爆豪胜己正在吧台后面做他刚才最讨厌的工作——擦那些被洗干净的玻璃杯。绿谷干燥的嗓音经过空气的加工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嘶哑电波。
“有事就说。”
绿谷出久手里的活计停下了，他低下了头，肩膀抖动得不像话。
“我们一起逃走吧。”
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爆豪胜己放杯子的手一顿。两个人目光在空中对视，一方是错愕，另一方则是恳求。
04
“你有时候让我觉得恶心。”
“我以为我无时无刻不让你觉得恶心。”绿谷出久无奈地笑了起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我要是你，我他妈就把赖在我酒馆里的废物丢给那群长着狗眼的混蛋，让他自生自灭。”爆豪胜己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绿谷出久受伤的手臂上，雪白的绷带很快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绿谷出久的笑容很快在疼痛下裂开了。
“没办法啊，你长得太像我的弟弟了。”
“你竟然还有个弟弟？”
“我没有弟弟。”
爆豪胜己简直想把手中的烟头烫在他的伤口上。
“偷渡是大罪。”少年听见自己的嗓音干燥的像互相揉搓的沙子，隐隐的兴奋感活跃在全身的细胞当中，不安分能和一块冰冷的石子擦出火星。
“我知道，没关系，只要我们逃出去，我在‘那边’有朋友的。”
“就凭那几个给你送书的女人？水桶都提不了吧。”
绿谷出久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那也总比你大字不识一个强。
“小胜分明也很想逃出去的吧，明明每天都去国界线那边散步。”
“知道你还这么多废话？”
爆豪胜己走过去，走进绿谷出久的影子里，拿开他身前的椅子在它面前站定。青年的目光已经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离得越近头仰得越高，双眸里滚烫炙热的情感不断翻涌，几乎烫伤他的男孩。他清晰地听到了一股水声，在筋肉与骨骼之间像一条滑动的蛇。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口水吞咽的声音。
爆豪胜己毫不犹豫的吻上了他湿润的嘴唇，管他是沙漠还是荒原。
05
我们终将逃离荒野，或生存，或死亡，再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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